第36期作者
艺术家:车建全
①特洛索夫
前苏联核物理专家.4.26.切尔诺贝利事件二周年祭的凌晨,核物理学家特洛索夫包裹好他的回忆录音带,躲开门外克格勃的监视,偷偷放到邻居家窗口,然后上吊自尽。
二年前同一天,他接到国家安全局的电话,以国家核研究权威的身份,被派往切尔诺贝利核泄露现场指挥清理工作。在危急时刻,特洛索夫不顾个人安危,尽到了一个专家和国民应尽的一切责任,但事发原因令他不解,为了避免灾难再次发生,他和同伴对事发当事人做了严密调查,调查过程中,他们发现灾难完全是人祸,是官僚主义、非专业管理、领导渎职、鲁莽决定、群体谎言造成灾难发生,而事发后领导者层层甩锅,推卸责任,唯恐断送了自己的官位和晋升之路。事发不久,特洛索夫受国家派遣参加维也纳国际原子能会议,谎说舆情尽在可控范围之内,不会影响邻国,事实上风早已把核灰尘吹到了欧洲并对当地农作物和动物造成污染。
但是对随着真相的进一步探究,特洛索夫发现问题远非想象那么简单。在事件责任人听证会上,他决定尊崇科学家的良知说出真相,并把矛头直指最高决策者,他说:“就因为我们的秘密和谎言,它们几乎定义了我们,但事与愿违,我们用谎言编织谎言,直到我们忘记真相的存在,我们每撒一个谎,就欠真理一条债,可真理就在那里,而这债迟早要还的。”
而追问真相的代价就是被剥夺他人生中的一切,接下来,克格勃副部长对他进行了宣判:“但我最想让你知道,我很清楚一件事,你既不勇敢,也不是英雄,你只是死到临头还得意忘形的人,你们这些科学家蠢到被理性冲昏了头,你被爆头时,真相还重要吗?你今天的证言不会被国家接受,也不会被媒体报道,就像你根本没说过一样……你会活着,能活多久就活多久,但你不再是科学家了,你能保留职位和办公室,但没有工作,没有权利,没有朋友,没人会和你说话,也没人会听你说话,其他那些不如你的人,将会获得本属于你的荣誉,你的贡献现在成了他们的贡献,你会活着见到这一幕,你也不能再和切尔诺贝利事件有关人员交谈,你将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到你死去的那天。”
自此,特洛索夫闭门索居把事实真相制成录音带,在切尔诺贝利二周年祭当天凌晨,选择尊严地结束生命。
《切尔诺贝利》Chernobyl《切尔诺贝利》剧照②艾莉
国家生物安全四级实验室研究员一种新型致命病毒在几天之内席卷全球,同样病症的患者在世界范围内大规模出现,病毒在不停蔓延,死亡不断加剧。艾莉是国家应急防护中心生物安全四级(最高级)实验室的研究员,她通过病毒观察,发现在世界的某一角落,猪和蝙蝠相遇了,病毒的变化远超人类对它的认识,它会杀死所有企图进入和破坏的细胞,只有大量培育病毒,才能通过试验最终制造出疫苗。经过50多次试验,她研究出了让猴子恢复健康的抗体。但接下来的问题是有了可行的疫苗,人体实验需要几个月,而得到资质许可找到生产和发布渠道又要几个月,然后培训幸存者给别人打针还要几个月,这意味着每天都带来更多死亡。艾莉决定把自己当成试验者,把疫苗打进自己的身体。随后,MEV-1疫苗在美国和欧洲的5个秘密基地加紧生产,第一批疫苗90天后投入使用。病情得到遏制,世界重回平静。
身为医生的父亲也感染了病毒,他不希望艾莉冒险用自己试验,艾莉安慰父亲:“你记得BarryMarshall(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医生吗?他认为导致溃烂的是病毒,不是压力,他给自己打疫苗,治愈了自己。我在测试我的疫苗,你每天下班后还在救治病人,是你在冒险,你每天都在冒险。”
在以爆发事件为主题的灾难片中,众多纷繁的人物是以群像方式塑造的,艾莉只是群像中的一个小人物,父亲的精神在鼓舞着她,她的冒险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传染病》Contagion《传染病》剧照③鲍比
前ELLE杂志主编年12月8日,鲍比睁开眼,发现全身瘫痪不能动了,唯一可以动的是他的左眼,还有听觉,医生告诉他,他脑干中风,继发了非常罕见的闭锁症候群。鲍比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我死。突然发病之前,鲍比是ELLE杂志的主编,叱咤风云的时尚人物,人间繁华享尽。而一切瞬间噶然而止,这个急刹车把他抛入另一个世界,他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说话进食,不能像爸爸一样抚摸孩子的头,不能亲吻情人的脸,不能在想看一场期待已久的比赛却被医生关掉电视时反抗。他只能自己在内心愤怒或伤感,只能在床上、轮椅上无所顾忌地想象、回忆,想象和回忆是他的全部,也是唯一令他活着的动力。
他形容自己就像困在潜水钟里一般,身体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一直下沉下沉,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窒息,而大脑自由了,突破了一切阻碍,心像蝴蝶一样从桎捁中飘出来,自由意志在时空中漫无目的地飞,释放出爱的能量,它们与记忆和想象一起交织着飞舞。鲍比凭借左眼和顽强的意志力以及语音矫正师的协助,与世界做着无声的交流……他决定把记忆写成一本书。
最终,他在出版社安排的语音记录师的帮助下,完成了他的回忆录。
每一个人是不是只有到了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才有机会回看过往,以及被惯性驯服的日常,被给与的价值观、被给与的成功学,我们还希望什么?希望,在什么时候才有力量?就像影片结尾,那些倒塌的巨大冰山又以回放的形式慢慢恢复原状时,鲍比想要告诉世界什么呢?爱的意志、生的意志,只有在当下才珍贵。
影片导演是美国艺术家朱利安.施纳贝尔,他以视觉艺术家的敏锐建构了以主观视角为主的观看角度,模拟了鲍比眼睛模糊的调试,和回忆交织混杂在一起,令观看带来了特殊的视觉体验,也探索并还原了一条试图沉入潜意识的通道。
《潜水钟与蝴蝶》《潜水钟与蝴蝶》剧照④弗朗西斯
法国地下抵抗组织中尉弗朗西斯,一位被抓进死牢的法国地下抵抗组织者,为了逃出去,他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逃亡计划。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他不仅做足越狱准备,还在短暂的放风间隙,多次联络隔壁囚室的狱友,试图找到共同实施计划的同盟。可还没来得及准备好一切时,就被判执行死刑。当晚他决定带着年轻的囚室男孩一起踏上逃亡之路。
这几乎是一个人的电影,极简的叙事结构,单一密闭的只有3平方的监狱空间,分秒必争的紧迫时间,所有的重心全部集中在弗朗西斯为逃亡所做的准备和逃亡的过程上。导演布列松是电影书写的发起者,他通过大量的近景和特写对准弗朗西斯的脸、眼神、身体和手的动作,对准他的内心世界,揭示他的恐惧、坚定和勇气。声音是整体氛围情景的重要塑造元素,也是故事的内容,狱警把钥匙划在楼梯铁栏杆上的声音、监狱院子里不时传来枪决犯人的枪声、空旷走廊里的脚步声,都在递进构成恐惧的压迫,也正是在附近不时经过的火车进站的鸣笛中掩护下,弗朗西斯完成了惊天逃亡。
被抓的时候,他因恐惧落泪,精心准备逃亡,但不知道那一刻何时出现,在准备逃亡前夜,囚室有新来了一个年轻狱友,他不知道该杀了他还是带他一起走,每一秒都在煎熬和压抑中度过,勇气战胜了一切。
《死囚越狱》《死囚越狱》剧照⑤朱莉
音乐家/法国首席作家妻子朱莉一夜之间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只有她从突如其来的车祸中幸存下来,急诊室醒来的朱莉悲痛不已,不知道明天该如何继续。虽然曾想一死了之,出院后又生归隐之心,她把丈夫的曲谱付之一炬,以明断离过往的决心。她搬出过去生活的大宅,租住在闹市的一个小公寓里,世俗生活对于万念俱灰的朱莉来说已无关紧要。然而,现实却闯入她的生活,让她思考如何面对生活。此时,丈夫的朋友把丈夫留下的欧盟交响曲残稿发表在媒体上,声称要把这首乐曲完成。这件事让朱莉意外得知,丈夫生前还有一个情人且已怀有丈夫的骨肉。
朱莉决定和丈夫的朋友共同完成这首交响曲,并把丈夫的房子和有关他的一切给了刚刚出生的孩子。伤痛之后她终于获得了心灵的重生,开始新的人生之路。
《蓝色》是蓝白红三部曲的第一部,象征自由,以法国国旗的三色寓意。导演基耶夫洛夫斯基在这部片中一以贯之地进行了人性的拷问,设置了两难的道德困境,即如何自由?如何获得解脱?在突然被剥夺一切的绝境中,灵魂还可以重生吗?从影像的通篇处理上,该片堪称艺术片的教科书,两次白屏五次黑屏的运用,隐喻了朱莉生的意志和汹涌回忆的沦陷,她沉入暗黑的蓝色,一次次用遗忘抹掉记忆的颜色,这些元素是渐进的,一步步推进心理微妙变化。而光影和音乐的对位更是构建影像的灵魂因素。
《蓝色》BLUE《蓝色》剧照⑥白流苏
落魄上海富家女上海富商白家的养女白流苏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婚后不久,夫妻便反目,流苏离婚之后搬回娘家住。她随身携带的钱财被逐渐败落的白家在数年间耗尽,又处处受兄长奚落,过着没有隐私极度压抑又没有出口的日子,“一家二十来口,合住一栋房子,你在屋子里剪个指甲也有人在窗户眼里看看。”于明嘲暗讽间,只有婚嫁,是她唯一可供孤注一掷的赌博。
此时,白家好友徐太太正在为白家七妹牵线,对方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的范柳原。柳原学成经商,个性风流倜傥、浪漫不羁。在与七妹相亲之日,范柳原则更钟情于白流苏,与她共舞整夜,完全忽略了七妹。白家认为流苏从中作梗,让七妹婚事无望,更加苛责于她。流苏与柳原二人两厢倾慕,在香港再次重逢之后,迅速坠入爱河。然而一向风流的柳原并无结婚之意,流苏不甘心返回上海,开始爱情博弈,后来柳原来电报要她去港相会,经不住对柳原的思念,流苏果断赴港,二人同居。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沦陷,动乱局势困住了原打算去英国的柳原,两人遂在香港登报成婚,开始平淡的夫妻生活。
流苏跟范柳原的目的究竟是经济上的安全,因惨杂着家庭压力,她必须选择决绝去香港,家庭的侮辱早已盖过了离乡背井的伤感,即使是去完全不熟悉的香港也没关系,这是不得不有的决定。张爱玲说:“他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她不过是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香港的沦陷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
一座城的倾倒,成全了他们的私心。倾城之恋就是当整座城陷落之际,你可以勇敢说出心之所爱,而对有些人而言,也只有整个城市陷落之际,他们才有勇气说出心中所爱。
《倾城之恋》《倾城之恋》剧照主编:海竹
编辑:庞雨靖
文中电影配图均源自网络